叛逆小兔

一個三開頭的大人,還不願放棄作夢這擋事:http://hangyakuusaki93.pixnet.net/blog。粉絲團: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%E5%8F%9B%E9%80%86%E5%B0%8F%E5%85%94-1532001326921740/。鏡文學ID:叛逆小兔 https://www.mirrorfiction.com/zh-Han

[虎渡] 續 魔神英雄傳 現生界篇第九章 完

*長篇清水文 原著向*
*會在LOFTER、神龍鬥士之家、巴哈小屋及我自己的部落格上連載*


現生界篇

第九章

 
 

  「哇啊啊啊啊──!!!」

  咻咻刮過耳邊的強風,像極了惡鬼的咆哮,從地獄帶來死亡的信息。

  近期第三次的生死危機,彈盡糧絕的無助令渡不敢奢望這次還能幸運得救。

  他絕望地閉上眼睛,恐懼地為自己最後的生命倒數。

  明明就還有很多事想做,為什麼他卻必須死在這裡?

  虎王哀傷的神情,以及母親因父親車禍而崩潰流淚的畫面,像播放黑白底片的跑馬燈,一遍又一遍來回盤旋在腦海中。

  死亡帶來的悲傷太巨大了,即便這幾年的生活令渡身心俱疲,他也從來沒想過要拋棄生命。

  不想死。更不想因魔族的奸計而死!

  誰來……誰來救救我?

  他在心裡無聲呐喊。

  突然,四週似乎亮起耀眼白光,馬的嘶鳴聲響徹天際。身體劇烈震盪,撞上的不是冰冷堅硬的地面,而是溫暖柔軟的物體。

  下墜的感覺消失了,帶來死亡的狂風也停止了。

  渡困惑地張開雙眼,潔白如初雪的白馬在陽光下刺眼得難以直視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  這是夢嗎?還是自己其實已經死了?

  框啷——!

  跟隨渡一起掉下來的鐵絲網衝擊般地撞上地面,發出令人厭惡的巨大噪音。

  巨響使他回過神,卻也讓教室裡的人開始躁動。有些學生甚至不顧上課時間,逕自探出頭來張望。

  「不好了,得先離開這裡……」渡左右環視,接著注意到遠方的綠蔭山巒,「……龍神山,快去龍神山,那裡的樹林可以暫時藏身,快、快點!」

  在騷動擴大之前,純淨的白影載著渡,消失在湛藍的天際裡。

 
 

 
 

  如浮絮的白雲,點綴著蔚藍的天空。涼爽的微風在遠離城市後變得清凜,飄逸著樹木散發的芬多精。

  樹葉沙沙作響,靜謐的龍神池倒映著藍天,使湖水更加碧藍如玉。

  甫一著地,渡便焦急跳下馬,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牠面前。

  「御雷丸?是御雷丸對嗎?」

  白馬抬起前腳長聲嘶鳴。

  「……真的是御雷丸……」

  渡還沒有得救後的真實感,瀕臨死亡帶給他的衝擊令他身體劇烈顫抖。他環手緊抱自己。

  御雷丸走近他,用頭磨蹭著渡的臉頰。不可思議地,從牠身上如涓涓細流般流溢而來的氣息,讓渡冰冷的身體逐漸暖和。溫熱的血液開始流動,滋潤了失色蒼白的臉孔。顫抖停止了。

  他大口吐了一口氣,用手輕順御雷丸的鬃毛。放鬆之餘,另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卻像爆發的閃電般倏地盤踞在他心頭上。

  「既然你在這裡,那虎王呢?虎王在哪裡?」不安再次襲向他,語氣藏不住內心的焦慮。

  御雷丸睜著清澄的大眼,不為所動。

  「吶?虎王為什麼不在?是不是他發生了什麼事,你要我去救他對吧?快、快帶我去找他!」渡作勢要上馬,但御雷丸伸展壯碩的翅膀,沒有給渡坐上牠的空間。

  「御雷丸!你怎麼了?快帶我去找虎王啊!不然的話……」害怕失去虎王的恐懼瞬間湧上,渡又開始顫抖。

  御雷丸甩動如稻穗般的修長尾巴,輕撫著渡再次失去血色的臉頰。透過尾巴傳遞而來的神聖氣靄,如春風吹拂驅散末冬的寒氣般,帶走了他的恐慌。

  「御雷丸……」

  牠轉過頭,溫柔的目光直盯著渡的雙眼。

  「虎王……沒事嗎?」

  圓潤的眼神透露著真誠。

  「真的嗎……?」

  御雷丸依舊率直地看著他。

  「是嗎……虎王沒事啊……」接著說:「那麼你是特地來救我的?」

  牠輕聲嘶鳴。

  「這樣啊……」渡倚靠在牠身上,「謝謝你,御雷丸。」

  貼著御雷丸的肌膚感受到的溫度,使他想起與虎王尋找命運之鏡的那段過去。

  穿越時空返回千年、橫渡地獄前往魔界,正是面前的聖潔天馬,在他失去劍龍勾玉之後,還能跟虎王繼續冒險。

  隨著思緒深入,渡抱住牠的力道逐漸加深。他輕聲問:「御雷丸,你可以帶我回創界山嗎?」

  御雷丸沒有退開,任由渡緊緊依偎。沉著溫馴的反應讓渡明白了牠的答案。

  渡抬頭,看著牠的雙眼輕笑。

  「謝謝你,御雷丸。」

  如今趕回學校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,能夠再次踏上旅程的喜悅,令渡迫不及待準備動身。

  「你在這邊乖乖躲好,我回去準備一下馬上回來。」才剛轉身,卻又突然停下。他回頭笑著再多交待一句,「順便帶點紅蘿蔔來給你吃。」

  御雷丸高聲鳴叫。渡延著以前時常往來的道路小徑,飛也似地跑回家。

 
 

 
 

  渡奔跑著,想著御雷丸不禁感慨。

  他從來就沒想過要靠御雷丸回創界山。

  牠是虎王旅程上不可或缺的夥伴,是神的座騎,本身就如神話般,擁有驚人力量的存在。有御雷丸在身旁,冒險必定如虎添翼,牠來我這邊,真的不要緊嗎?

  想著這些,渡已經來到自家附近。轉過彎,家門前成堆的陌生人讓他停下腳步。

  發生什麼事了?

  個個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壯漢,怎麼想都覺得很有問題。

  明子被圍困在裡頭。

  「怎麼樣啊,戰部太太,這個條件對你們來說很有利吧,只要妳簽字,一切就解決了,我們也不會再往來傷和氣,多棒啊!」

  「我絕對不會簽!就算你們圍堵我我也不簽!」

  「何必把自己逼向死胡同呢?現在光是妳先生的醫療費就貴得嚇死人,何況是打官司?做人要聰明點啊。」

  「不需要你們假好心,打官司我未必會輸!」

  「妳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啊!」

  眼看那夥人亮出銀刀鐵棒,渡二話不說直接衝進去,擋在明子面前。

  「住手!」

  「渡?你怎麼……」

  「你們一群人圍著一個女人家是想怎樣啊?」

  剛才開口說話的人,似乎是這群人的總指揮,身著貴氣西裝,卻與他獐頭鼠目的臉孔極不相稱。他瞇眼上下打量突然衝出來的渡,接著彎曲眼角諂媚地笑了起來,「唉呀,這位想必就是戰部夫人唯一的公子吧,氣宇軒昂,一看就知道將來大有可為。」

  ……這人在說什麼啊?

  渡被看得渾身不舒服,稱讚的話語聽起來也很飄忽不實。

  「你們到底想幹麻?」

  「我就特地為初次見面的公子自我介紹一下吧。」他掏出名片盒,從裡頭拿出一張名片,「我是立高弘先生聘僱的律師。」

  渡接過名片,「本川……家憲……」

  「我這次代表立高先生,希望夫人能接受他的誠意與歉意,針對戰部先生車禍一事進行和解。」

  渡皺著眉頭,剛才準備動武的行為,怎麼看都跟和解扯不上邊。

  「我說過了我們不和解,他開出再多的條件都沒用!」明子絲毫不肯示弱。

  「戰部太太,妳不要不講道理啊,立高先生是成功的生意人,不但事業遍及全國各地,造訪美國也享有總統級的禮遇,更是許多公益活動的推手,妳不和解,讓立高先生一直被限制出境,不但對立高先生,對於需要他的企業單位也是種困擾啊,立高先生開出來的條件,已經比一般人開出來的條件還要優渥,妳到底還有哪裡不滿意?」

  「不要以為用錢可以打發一切!誠意?事情發生至今都過多久了,他有親自來探視過嗎?有親自出面道歉嗎?沒有!連個人影都沒看見!這就是成功生意人的誠意?總之我們不和解,你們還是快走吧,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。」

  「妳不要太過份了!打官司對妳有什麼好處?」

  「既然對我沒好處他為什麼要怕打官司?難道不是為了隱瞞他酒醉駕車超速的事實嗎?」

  「妳……妳的兒子在這看著妳呢!如此蠻橫不講理,怎麼在孩子面前做好榜樣!」

  「我教導我的兒子做錯事就是要勇於認錯,更不可姑息不公不義的事情,我不覺得我在他面前愧對於他!」

  雙方僵持不下,火爆衝突一觸即發。空氣似乎變重了,有股不尋常的氣息,像靜電般刺著渡的肌膚。

  「算了,不管妳怎麼想,我今天一定要讓妳在文件上簽字!」

  本川輕彈響指,早先圍在週遭的彪形大漢再次舉起武器。

  「渡……」明子向前打算護住他,渡卻伸手制止。

  「媽媽妳不要擔心,沒事的……」他朝明子微微一笑,接著轉向他們,眼神犀利。

  手持金屬球棒的壯漢,率先朝渡衝過去。他高舉球棒用力揮下,卻撲了空。渡向旁一閃,伺機出拳打擊對方手腕最細的脆弱部份。

  一陣短促又難聽的哀號之後,響起金屬落地的聲音。

  下一波攻擊接踵而至。渡蹲地利落地拾起球棒,蹬地跳起直擊對方的腹部。

  打擊、刺擊、連擊。渡調節體內的氣,靈活運用爆發力,將虛有其表的壯漢一個個打倒在地呻吟。

  看著數十名壯漢打不過一個高中生,本川瞪大雙眼不停搖頭。

  「你們這些中看不中用的傢伙在幹什麼?給你們那麼多報酬都用到哪裡去了?今天一定要解決這件事!給我打死他們都不要緊!

  就在這一瞬間──

  漆黑霧氣自他身上向外爆發,原本明亮舒爽的天氣,一下子便陰暗冷峻。稍早感受到的懾人氣息,變作冰寒空氣漫延開來。冷顫遍佈全身。渡難以置信地看向本川。

  這個人該不會也……!

  明子仍驚恐地看著倒地的惡棍,沒有注意到這股異常。

  難道只有自己看得見?

  「快點給我起來!你們這群飯桶!

  隨著咆哮,黑影迅速膨脹、擴大,像變形蟲的觸手般,分離成氣泡似的球狀物,朝倒地不起的壯漢們飛去。在氣泡碰觸到壯漢的那一刻,宛如被饑渴乾涸的沙土吸收一樣,黑影瞬間沒入體內。下一秒,彪形大漢週身纏繞淡黑薄霧,張著血紅大眼,面露猙獰的站起來。

  渡緊握球棒,不敢有一絲大意。

  最靠近渡的壯漢揮舞銀白短刃,發狂似地衝向他。渡舉起球棒阻擋,撞出令人牙酸的金屬聲響。二力交鋒,對方強壓而來的沉重力道居然令渡緩緩向後退。

  其他壯漢蠢蠢欲動,甩動手上的武器,準備一股作氣衝上去。受闇之力的渲染,壯漢們看起來似乎更加巨大,形成一股迫人的壓力。

  渡費盡渾身力氣壓退對方,豆大的汗水飛落至乾燥的柏油路面,形成明顯黑點。他退回明子面前。

  不論如何,一定要保護母親,絕不能讓她也像父親一樣遭到不測!

  被甩開的壯漢再次站穩,與其他人同時蜂擁而上。成群的黑影宛如吞噬高樓的巨大黑浪,殘酷無情。

  就在這時──

  「你們在幹什麼!」

  員警騎著腳踏車,從遠處高聲嘶吼,這一吼,令剛才環繞那些人的黑影倏地消失,天空瞬間恢復明亮。

  「可惡,是條子!大家快走!」

  在警察抵達之際,那些人早已腳底抹油,不見一絲蹤影。

  渡看向他們離去的方向,憂心忡忡。魔的侵蝕在近期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,令他不禁懷疑神部界是不是出了什麼事。

  「渡。」

  明子的呼喚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
  與剛才對抗流氓的狠勁不同,擔憂夾雜慍色的臉龐令渡微微低下頭。

  「對不起,我翹課了,還有不該跟別人打架……」

  明子沒有多說什麼,向員警婉拒報案及道謝後,帶著渡回到家中。

  長時間缺少男女主人的家,看起來昏暗陰沉,幸好在渡有心的整理之下,屋內還是顯得整潔。

  明子來到廚房,替二人倒杯水,接著直接坐在餐桌椅上。渡站在走廊,不敢靠近。

  「坐下吧,渡,不要緊張,我並沒有生氣……」

  他猶豫了一下,最後還是聽從母親的建議,踏進廚房坐在她身旁。

  沉默。明子臉色黯淡沉思。渡如坐針氈。

  良久,她開口,「老師打電話跟我說,你在未來志向表上寫了就業。」

  「咦?」與心裡擔心的質問不符,渡一陣錯愕。

  「如果你是因為現在家裡的狀況才選擇就業的話,我希望你能再多加考慮。」

  渡撇過頭,緩緩開口:「不是的,我是真的想就業……」

  「……你這孩子,從以前就不太會說謊。」她喝了一口水,繼續說,「你剛才的英勇表現,讓我很感動呢,沒想到以前愛跟我頂嘴的孩子,也變得這麼出色……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記得在懷你的時候,你就是個小搗蛋,三更半夜不睡覺,一直踢肚子,搞得我也沒辨法休息。在你出生之後,果不其然,是個令人頭痛的頑皮鬼呢。」

  「呃……對不起……」

  「呵呵,幹麻道歉,這是一個孩子成長的正常表現,我一點都不覺得困擾,反而覺得很幸福。」

  「幸福?」

  「嗯,畢竟你是我和爸爸努力很久才有的孩子嘛。」明子用手拖住臉頰,沈浸在回憶裡,「當年我會跟你爸爸結婚,並不單是奶奶的期望,也是因為他跟你一樣,不擅長說謊,真誠待人,從他身上我感受到體憫他人的溫柔,所以才決定跟著這個人。」

  這是第一次,明子與渡促膝長談,聊起遙遠的過去,「當時我遲遲沒有懷孕的跡象,爸爸跟奶奶都很傷腦筋,後來是奶奶去龍神山跟龍神大人祈求後,才順利懷上你的。」她呵笑,繼續說:「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,奶奶常說你是龍神大人的孩子,就是這個原因。」

  渡點點頭。他還記得喜愛運動又有朝氣的奶奶,時常露出慈祥的面容,笑著這樣對他說,即使已經過世許久,他仍然記得她說這句話時的輕快語調。

  「更加深奶奶這麼說的理由,是在你出生的前一晚,我夢到了一道從天而降的潔白光芒,那光芒看起來耀眼,伸手觸碰卻和煦溫暖,接著有個男孩般的聲音從裡頭冒出來,對我說:『從今以後請多指教』後,就跑進了我的肚子裡。」

  渡的眼珠驀然瞪大。不斷懷疑自己出身的他,難以至信親耳所聞。

  「也許是因為這樣,我老覺得你是個特別的孩子,但仔細觀察很久之後,又覺得你和其他孩子沒有什麼不同。調皮搗蛋、惹爸媽生氣、偶爾也會展現體諒父母的一面,當個乖孩子……」

  明子的笑容淡去,神色閃過一絲愁悵。  

  「渡,你是我和爸爸重要的孩子,我們在祈求你平安健康長大之餘,更希望你能活得像自己,做你真正想做的事。」

  真正想做的事……

  「你身上一直有種神秘感,這種感覺,在你小學四年級之後越來越明顯……」

  「誒!」

  「你就像朵飄渺不定的白雲,隨著風漸行漸遠,一段時間後再以不同的樣貌回來。」明子哽咽著說,「真的很奇怪啊……你明明就一直在這裡,但我老覺得你好像隨時會消失不見……有時候看見你,彷彿很久不曾見到一樣,像經歷了許多事,變得成熟穩重……」逐漸匯積在眼眶的淚珠,承受不住接連而起的滾動淚液,最後從眼角滑落。「每當那時候,我就會想起你出生前一晚的夢……好像在告訴我,你總有一天、會離開我們一樣……」

  明子雙手掩面,將臉埋藏在手心裡啜泣。

  她用為人母的方式察覺了渡身上有秘密,還在察覺之後,選擇沉默,繼續用愛來關心他。渡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母親。他只能顫抖著身子,忍住淚。

  明子站起身,將渡抱在懷裡,「渡,你真的是個好孩子,你不願意說,我也不會過問在你身上所發生的事,但希望你能答應我,不管你之後到哪裡去,最後都能平安回到這個家……」

  「嗚、媽媽……」渡再也忍不住,淚水撲簌簌地順著臉頰流下,「我答應妳,不管去哪裡,我一定會回來……」

  長年來,渡一直在等待虎王的漫長空虛感中渡過,讓他完全忘了,他身邊有虎王旅行目的的最終目標──親生母親的懷抱。這比什麼都來得重要,他卻忘得一乾二淨。

  他伸手緊抱明子,不禁訝然。到底有多久沒有擁抱母親了呢?她的身子居然比印象中還來得單薄。

  「媽媽……妳瘦了……」

  「傻孩子,是你長大了。」她擦去佈滿在臉上的淚痕,「瞧我們哭得跟什麼似的……」

  明子輕拍渡的頭,並擦去他眼角的淚,「我們家會好起來的,所以不要為了家放棄自己想做的事。」

  「但是……」

  「傻瓜,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,爸爸的車禍也不是你造成的,不要再自責了。」

  才剛止住的淚,又因心裡劇烈震盪而流下。「可是、如果不是我……」

  明子搖頭制止,「沒有人怪你,也不是你的錯,你爸爸醒來也是這麼說的。」

  「咦?爸爸醒了?」

  她笑著點頭,「是呀,所以我才會先回來,想說等你下課可以一起去看他。」

  恍如從一場醒不過來的惡夢中清醒。這股一直籠罩住他的黑暗,終於在無數次絕望掙扎後的這一刻,從心底深處散去。長期緊繃的神經,在疲乏前始得放鬆。渡有些虛脫。

  「既然離開學校了,就直接去看他吧,他急著想見你呢。」

 
 

 
 

  那一天,和一成不變的往日一樣,是百般無聊的上學日。唯一不同的是,竹夫那天難得放假、以及明子要出門參加國小同學會。

  就只是在單調無色的調色盤裡,添加幾個平時不會使用的顏料罷了,沒想到卻不小心將之混成令人絕望的黑。

  ──如果,自己沒有忘記拿便當的話……

  ──如果,自己沒有半路趕回家的話……

  ──如果,自己過馬路可以再小心一點的話……

  太多太多的如果可以避免掉這件事,但不管如何祈求吶喊,已經發生的事不可能改變。

  超速駕駛的汽車不顧交通號誌在馬路上橫衝直撞,在渡踏上斑馬線的那一刻,像吃了興/奮/劑的狂牛,筆直朝他撞過去。

  視線天旋地轉,有人用力撞了他一下。他聽到驚恐叫喚他名字的聲音,聽到撞擊骨頭脆裂的聲音,聽到肉體破裂爆開的聲音。飛濺的血液像天上降下的腥紅血雨,將渡的純白制服染得鮮紅一片。

  渡呆若木雞。在空中以拋物線飛遠,落地後再被緊急剎車卻停不住的汽車輾過,滾了好幾公尺遠的人影,全身鮮血淋漓。身體以奇怪又不自然的角度彎曲的物體,他怎麼樣都不願相信那是自己的父親。

  從此之後,便是地獄。

  直到谷口點醒他為止,他都在內心不斷詛咒自己……

 
 

 
 

  踩著沉重的步伐,渡踏進獨間的特別照護病房。

  病床上的人閉眼沉睡,纏繞的重重繃帶像極了木乃伊,彷彿那不是活著的人。

  竹夫皺眉,那些插滿他身上的管子,似乎讓他睡不安穩,但乾淨的面容與整齊的病人服,還是與渡最後看見他的樣子截然不同。

  車禍之後,渡沒有再踏入過醫院半步。害怕失去父親的恐懼令他怯步,無盡的自責也令他絕望。

  看著臉色蒼白的父親,他必須緊握拳頭,才能制止狂跳的心太過激動,壞了對方休眠的安寧。

  似乎察覺到有人,竹夫緩慢睜開沉重的眼皮。他來回眨眼,逐漸聚焦的雙眼在看見渡擔憂的臉龐後,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。

  那笑容如此疲憊、卻又如此溫暖,融化了渡在心中不斷自責而成的冰山。

  「爸爸……」

  插管的他無法說話,渡拿起一旁的紙筆放在他手邊。

 

  你沒受傷吧?

 

  歪七扭八的幾個字,瞬間煽動起他的情緒。

  明明受傷瀕臨死亡的是他,為什麼昏迷了這麼久,清醒後他最惦記的人卻是自己?

  抖大的淚珠迅速自眼眶滑落。他急忙擦去淚水。

  「爸爸、我……嗚……」

  渡跪在病床邊,像個無助的孩子般,無法竭止不斷流出的淚水。

 

  傻孩子,你沒有任何過錯,只要你沒事,我就放心了。

 

  竹夫放下筆,伸手輕撫渡滿是淚水的臉。渡舉起手回握住他。

  「謝謝你……爸爸……」

  出發來這之前,明子告訴他,與其道歉,不如道謝。因為在這世上,能夠拼上自己性命的人事物並不多,若對象是自己的家人,更是天經地義。

  竹夫滿意地笑了笑,剛從長眠中醒來的他仍感疲倦,不一會便再次沉睡。

  渡擦乾眼淚,激動的心情逐漸平復。他靜靜看著父親入睡的臉龐,彷彿想將這段錯失的時光一次補齊似的,他看得很仔細,連竹夫眼角上的魚尾紋都細數眼底。

  好一會兒後,才終於起身離開。

 
 

 
 

  返回家的時候,明子正在房裡休息。長時間的擔憂與勞累,終於在竹夫醒過來之後一舉爆發。她睡得很沉,連渡站在旁邊都沒有察覺。

  回房間簡單收捨好行李,從冰箱帶走幾條前幾天買回來的紅蘿蔔,渡便往龍神山前進。

  這一趟花了點時間,不知道御雷丸還在不在那裡等他。

  他回頭望向自己出生成長的家。母親的包容、父親的諒解,讓他對這棟自小住慣的建築物,多了其他不同於以往的感受。

  那裡是他的家,是他唯一的歸宿……

  渡有預感,這次前往神部界,也許會比以往還要嚴苛。要調查的事情太多,路撒西亞也一定會從中阻撓,能不能平安回來,渡也不是很確定。

  母親的哀求深植心中,讓曾經想永遠待在那邊的渡有點愧疚。

  自己應該待在哪裡,在這次旅程結束之時,會有個答案嗎?

  暮色的夕陽已經落在半山腰,渡走向御雷丸藏身的樹林。

  「咦?谷口前輩?」

  谷口坐在御雷丸身旁不遠的樹下。

  「呦,你回來啦。」

  「什麼你回來了……前輩為什麼在這裡?」他走近不停蹴腳的御雷丸,輕撫雪白的鬃毛安撫牠。

  「宮下打電話告訴我的,包括你們學校的騷動,還有你的安危……她蠻擔心你,就叫我來看一看。」

  「學姊打電話給你?……等等,這麼說有不少人看到御雷丸了?」

  渡慌了,明明已經火速離開現場,怎麼還被這麼多人看見?

  「你不用擔心,大部份的人都只注意到掉下來的鐵絲網,很少人向上看天空,宮下只是剛好注意到而已,話說,牠叫御雷丸呀。」

  「是的,牠是大龍光帝的馬,因為一些原因牠現在會聽從我和朋友的話……不過,宮下學姊為什麼會打電話給你?」

  「呵呵,這件事不重要啦,倒是你,要出發了嗎?」他看向渡背上的行李,以及懷裡的龍王之劍。

  「嗯,御雷丸可以帶我去神部界。」

  「那你凡事多加小心,我能做的也只有在這裡為你祈禱而已。」

  看著渡若有所思,谷口納悶,「怎麼了?」

  「……爸爸醒來了……」

  這句話代表什麼意思,二人心裡都很清楚。

  「這不是很好嗎?幹麻苦著一張臉。」他伸手胡亂抓渡的頭髮,「父親見到你是不是很開心?」

  「嗯……」

  「那你還在擔心什麼?」

  「不,我只是想說,很謝謝前輩……」

  谷口先是一愣,接著開懷的笑了起來,「不用謝,小事,而且結果對我來說,也是一種鼓勵,我才要謝謝你呢。」

  渡猶豫地開口:「前輩不一起來嗎?」

  「我幹麻去呢,」他輕笑,「我在那邊又沒有力量,搞不好還會扯你後腿。」

  「但是……」

  谷口制止他,搖搖頭。「那裡確實是個吸引人的地方,但有些事必須認份,不該奢求的別去強求,若未來命運引導我前往,我一定不會拒絕。」

  母親的妄想造成的傷害太大了,讓谷口體認到現在只有待在這邊盡本份,才是最大的補償。

  「好啦,你快出發吧,這匹馬似乎等得不耐煩了。」

  不容渡抗議,谷口將他舉上馬,御雷丸立刻展開雙翼,拍打空氣徐徐飛向天空。

  「前輩!」渡還想說些什麼,卻被谷口哄亮的嗓音打斷。

  「努力結束戰爭啊!然後一定要平安回來!」

  爽朗的聲音,混雜在御雷丸亮亢的嘶鳴聲裡。

  一抹白影逐漸升高遠離,接著消失在天空裂開的夾縫之中。

 
 

現生界篇 完

 





 

耶耶~~完結灑花~~~(x)

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~~~~(滾走

 
 
 
 

咳咳(滾回來)

最後一章讓大家一次看個爽

新章篇待我來好好修改細綱寫個存稿

預計月底發表

寫文很慢真的很不好意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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